弥勒与大佛像（二） 关于弥勒及其身高的经典

时间：2022-05-16 12:04:31 来源：《敦煌研究》编辑部 作者：宫治昭 著 王平先 译 点击：

1．弥勒和宇宙统治者转轮圣王

关于弥勒的情节25在Parayana of Suttanipata和《贤愚经》的Bavari一章中有简要介绍。在经典中也可以找到关于弥勒的叙事故事的汇编，如《说本经》和《中阿含经》（Madhyamagama）卷13；在不同的译本中还可以找到其他弥勒事迹的汇编，比如《古来世时经》、《长阿含经》（梵文Dirghagama）第六章《转轮圣王修行经》、《长阿含经》（巴利文Digha-Nikaya）卷26《转轮圣王修行经》（Chakkavattisihanada-suttanta）和《天神譬喻》（Divyavadana）（或Maitreyavadana《弥勒譬喻经》）。还有其他六个关于弥勒的独立成篇的文献，即所谓的弥勒经典：失译者名的译本《弥勒来世经》（《大正藏》卷14，第457号）；竺法护（Dharmaraksa）译《弥勒下生经》（《大正藏》卷14，第453号）；鸠摩罗什译译《弥勒下生成佛经》（《大正藏》卷14，第454号）和《弥勒大成佛经》（《大正藏》卷14，第456号）；义净译《弥勒下生成佛经》（Maitreya-Vyakarana）（《大正藏》卷14，第455号）；沮渠京声译《观弥勒菩萨上生兜率天经》（《大正藏》卷14，第452号）；在这些经典中，关于弥勒上生成佛的《观弥勒菩萨上生兜率天经》记载了弥勒菩萨将如何上生兜率天，因此它包含有来自其他经典的不同内容。其他经典都是关于弥勒下生的经典，虽然有所区别，但都记载了下述这些主要故事。

在遥远的将来，将出现一个称为翅头末（Ketumati）的美丽城市和一个转轮圣王或宇宙统治者。他将掌管四方军队，但是他会不用任何武力就能给世界带来和平。他将拥有七宝（sapta-ratna）和一千个儿子。在那时，一对婆罗门夫妇将生养一个名叫弥勒的孩子，他在放弃世俗生活后，将在龙华树下觉悟成佛。穰佉王（Sankha）也将在弥勒佛的指导下出家。弥勒佛和穰佉王及其随从进入宫殿，在王座上宣讲佛法，弥勒佛将称赞释迦牟尼佛，并进行三次说法，指导错过释迦牟尼佛说法的无数人民得到解脱。

如上所述，关于弥勒下生经典的主题是弥勒在遥远的将来会出现，并拯救那些错过释迦牟尼佛说法的人民。而且弥勒的出现有一个基本要求，即转轮圣王穰佉出生于一个美丽的城市翅头末。这是弥勒下生信仰的一个主要观念：一个转轮圣王出世，同时弥勒将要成佛。因此我们理解了对将成为将来的救世主的弥勒的信仰与转轮圣王的神性是密切关联的。实际上，据说出自婆罗门家庭的弥勒在遥远的前世是转轮圣王，然后他想寻求大彻大悟（《贤愚经》、《阿育王传》、《大事记》和《佛本行集经》等26）。因此我们可以看到弥勒和转轮圣王的内在联系，弥勒不仅是将成佛的人。与转轮圣王的理想王权相关联，弥勒被作为乌托邦（Utopia）的象征得到崇拜，在乌托邦中既可以确立神性的也可以确立世俗的理想世界。在印度传统佛教背景下，佛教的神权世界应该在远离世俗世界和王权的僧团中得到确立。同时在弥勒信仰中，在与王权联系的一个时期也可以实现理想世界的建立。

大佛像的建造有时以这种帝王崇拜为基础，并建立在其权势和财富之上。同时也包含了在佛教思想的过渡时期的一个重要特征，这与弥勒在来世的出现是相关的。

2．弥勒的出现和人的寿命

弥勒将在什么样的将来出现？关于弥勒叙事故事的经典如《说本经》及其不同的译本、《古来世时经》记载，我们的世界，可以说是阎浮提（Jambudvipa）在人的寿命达到八万岁时会达到鼎盛，那时转轮圣王和弥勒将要出世。《转轮圣王修行经》（《大正藏》卷1, 509c）记载，世界的兴衰与人的寿命是一致的：这个世界在以前转轮圣王出世时曾经繁荣过，但是世界变的越来越糟糕，人的寿命也渐渐缩短，从四万岁减到两万岁，从两万岁一万岁、一千岁、五百岁、三百岁和 两百岁, 最后达到现世的一百岁。人的寿命会越来越短，在最坏的时期将会缩到十岁。然后人的寿命将得到恢复并延长至二十岁、四十岁、八十岁、一百六十岁、三百二十岁、六百四十岁、两千岁、八千岁、一万岁、两万岁、四万岁，最后又恢复到八万岁。在这最后弥勒将会出现。

与人的寿命变化有关的世界兴衰周期使我们想起了印度四世（Yugas: 金krta、银tzeta、铜dvapara和铁kali四世）的观念27。在印度教中强调循环，而在佛教中关于过去、现在和将来的三世观很强。在提到过去七佛的经典中，我们发现这种传统，该传统认为人类寿命在过去的时代里很长，而在赞释迦牟佛的时代就成为一百岁。在经典如《七佛佛母行志经》（《大正藏》卷1，159c）、《长阿含经》第1卷《大本经》（《大正藏》卷1，2a）、《长阿含经》（Digha-Nikaya XIV, Mahapadana-suttanta）和《七佛经》（《大正藏》卷1，150bc）中记载，人类寿命在毘婆尸（Vipasyin）佛时代是八万岁，在尸弃佛（Sikhin）的时代是七万岁，在毘舍婆佛（Visvabhu）的时代是六万岁，在拘楼孙（Krakucchanda）的时代是四万岁，在倶那含牟尼佛（Kanakamuni）的时代是三万岁，在迦叶佛（Kasyapa）的时代是两万岁，在释迦牟尼佛的时代是一百岁。值得注意的是，人的寿命在过去第一个佛毘婆尸的时代是八万岁，因此这暗示了在弥勒诞生的将来，人的寿命将恢复到最初那种完美的状态。

所谓弥勒经典解释说在人的寿命为八万四千岁时将出现一个转轮圣王和弥勒。这里人的寿命从八万岁改变为八万四千岁，这个数字在佛教中用来表示很大的数字。在上面提到的《大本经》中，人的寿命在过去七佛的第一个佛毘婆尸时代是八万岁，另一方面，在其偈语中又称人的寿命为八万四千岁。在义净翻译的《弥勒下生经》（《大正藏》卷14，426b）中提到人的寿命是八万岁，因此也继承了传统观点。

正如上面考察的那样，弥勒将在人的寿命为八万或八万四千岁时出现，那时乌托邦世界已经得到实现。而且关于普通人的身高和弥勒的身高的陈述也很有意思，这种陈述见三中经典：《弥勒来时经》、《弥勒下生成佛经》和《弥勒大乘佛经》。其中《弥勒来时经》（《大正藏》卷14，434—435））是东晋译本，失译者名。该经由于其翻译行文简单而被认为是最早的译本。经文说：“人民皆寿八万四千岁时”，穰佉王将统治于都城翅头末，而弥勒也将诞生，“身有三十二相八十种好。身长十六丈。”在该经典中，弥勒的身高被具体描绘为十六丈，因此这意味着人的寿命与佛的身高也有关。如上述，关于弥勒事迹或关于过去七佛的经文描绘了人的身高在过去和将来发生的变化，但是它们没有提到人和弥勒的身高变化。在印度传统中，身高方面看得见的变化可能不太令人注意，同时他们有时间和人的寿命会定期改变的观念。28因此，我们应当找出关于佛身高的其他资料。

3．弥勒及其身高

这里我们想到佛陀跋陀罗（Buddhabhadra）译《观佛三昧海经》第10章“念诵七佛名号”（《大正藏》卷15，第643号）。在经文中同时提到了对过去七佛形象化的手段和每个佛的身高，但是没有描绘人的寿命：毘婆尸佛高60由旬（一日之行程，约30或40里，称1由旬—译注）；尸弃佛高42由旬；毘舍婆高 32由旬；拘楼孙佛高25由旬；倶那含牟尼高20 由旬；高 16丈，高1.6丈，最后提到身高16丈。从毘婆尸到倶那含牟尼的前五佛是以由旬来计算的，而后三者如迦叶、释迦牟尼和弥勒分别是16、1.6、16丈高，与三世是相符合的：过去的光辉世界，现世的堕落世界，接着又是将来的光辉世界。释迦牟尼佛1.6丈的身高可能是因为这个事实所致，即印度传统相信四是一个完整的数字，而四的倍数16尤其重要29。过去佛迦叶和将来佛弥勒可能都是以释迦牟尼佛身高的十倍来计算的，即16丈，和《弥勒来世经》记载的弥勒身高相同。

如果弥勒将出现于理想世界，我们还可以推广到其他提到人身高的经典。《法灭尽经》（《大正藏》卷1，1119）是刘宋时期失译者名的经典，该经描绘了在佛涅槃后佛法被消灭的时代。在经文最后解释“数千万岁后弥勒当下世间作佛，天下泰平，雨润和适，五谷滋茂。人长八丈，皆寿八万四千岁”。《贤愚经》也记载弥勒下生时“人民寿八万四千岁。身长八丈”（《大正藏》卷4，435c）。我们在经文中不能发现关于弥勒身高的陈述。

鸠摩罗什译《弥勒大乘佛经》和他的另一个译本《弥勒下生成佛经》结合起来是弥勒经典最完整的译本。《弥勒大乘佛经》（《大正藏》卷14，429—430）特别记载了将来世界宛如一个天堂。经文还解释说“寿命具足八万四千岁无有中夭。人身悉长一十六丈”。这个经文里人的寿命在那时是84000岁，身高16丈，但其他经典如《弥勒来世经》和《观佛三昧海经》都说明弥勒身高16丈，因此我们了解《弥勒大乘佛经》是进一步强调人的身高。该经文也解释了壮丽的都城翅头末城和转轮圣王穰佉王与弥勒佛的出现。经文描绘弥勒“身紫金色具三十二大丈夫相”，其身体“不可思议毛孔光明。照耀无量无有障碍。日月星宿水火珠光。皆悉不现犹如埃尘。”而弥勒身体则“身长释迦牟尼佛八十肘（三十二丈）。胁广二十五肘（十丈）。面长十二肘半（五丈）。”

《弥勒大乘佛经》记载在弥勒下生时人身高16丈，弥勒身高32丈，是人身高的两倍。经文没有描述释迦牟尼的身高，因此我们知道其依据的是《观佛三昧海经》。正如《弥勒大来世经》和《观佛三昧海经》提到的那样，可以推测弥勒身高为释迦牟尼身高的两倍即16丈，这是关于弥勒身高的一个主要观念。《法灭尽经》和《贤愚经》都描绘人的身高是8丈，这暗示了弥勒身高被认为是人身高的两倍。《弥勒大乘佛经》最终采纳了弥勒是人身高两倍即16丈的这个说法。

鸠摩罗什的另一个译本《弥勒下生成佛经》（《大正藏》卷14，第423—424页）与《弥勒大成佛经》相比内容简单。该经解释了将来世界人的寿命为八万四千岁，但没有解释人的身高。关于弥勒的金身该经的描绘与《弥勒大成佛经》中记载的特征类似：“身紫金色三十二相”，“光明照曜无所障碍。日月火珠都不复现”，同时经典描述弥勒“身长千尺胸广三十丈。面长十二丈四尺”。因此弥勒高度几乎是《弥勒大成佛经》中所描绘的3倍。我们可以假设文中所采用的数字千标志非常大的尺寸。而且正如文中描述的，转轮圣王有一千儿子，好比弥勒有一千弟子。我们认为千这个数和弥勒信仰是密切关联的，因此经文中提到弥勒的身高是一千尺，事实上这是在所有弥勒经典中最夸张的高度。

顺便提以下义净译《弥勒下生成佛经》（《大正藏》卷14，437a）是关于弥勒经典的最晚的汉译本，该经典解释弥勒“身长八十肘，二十肘肩量，面广肩量半（因此和脸的长度一样），满月相端严。” 弥勒身高的测量标准和鸠摩罗什译《弥勒大乘佛经》中描述的一样，而且两部经典中弥勒的肩宽和脸长几乎相同。因此，可以说《弥勒大乘佛经》解释更加传统化，同时鸠摩罗什译《弥勒下生成佛经》中对弥勒身高的描绘想象的成分较多。

如上述，我通过关于弥勒的叙事故事集和经典考察了关于未来世人的寿命和身高以及弥勒身高的文献资料。关于将来世有一个描绘乌托邦的古老传统，认为人的寿命是“八万岁”。根据文献对过去七佛的解释，人的寿命在过去第一个佛的时期是八万岁，渐渐递减，最后在释迦牟尼佛的时代只有一百岁。弥勒的出现暗示过去辉煌世界的恢复。佛陀跋陀罗译《观佛三昧海经》通过对过去七佛和弥勒身高的描述表现了那种世界的辉煌程度：过去佛迦叶高16丈，释迦牟尼佛高1.6丈，弥勒又是高16丈。这种观念可能会导致大弥勒佛像的出现。东晋时期失译者名的经典《弥勒来世经》清楚记载了弥勒的身高是16丈。同时鸠摩罗什译《弥勒大乘佛经》认为弥勒高32丈（16丈的两倍），比释迦牟尼高。还有鸠摩罗什的另一译本《弥勒下生成佛经》提到弥勒身高千尺（100丈）。

译自宫治昭《弥勒与大佛像》，载名古屋大学大学院文学研究科编SITES: Journal of Studies for the Integrated Text Science, Vol. 2, No. 1, 2004年。